在蠻不講理的世界,只有懷著一顆堅強的心,握起拳頭,才是悍衛尊嚴唯一的方法。
那天晚上,母親告訴我:今後我必須學會自己到食品店買東西。母親領我到大街拐彎處的食品店走了一趟,讓我記住路怎麼走。我激動不已,覺得自己一下子長成了大人。
第二天下午,我就拎著籃子沿著人行道去那家食品店買東西。
當我走到街道的拐彎處時,突然,一夥流氓躥了出來。他們揪住我的衣領,把我推倒在地。他們奪走了我的籃子,搶去了我的錢。我驚慌失措地回了家。
我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母親,可是她沒做聲,隨即坐了下來,寫了一張所買東西的清單,給了我更多的錢,又打發我去食品店。我躊躇著走上了大街,發現還是那幫小痞子在路邊閒逛,我掉頭飛奔回家。
「又怎麼啦?」母親問我。
「還是剛才那群流氓,」我戰戰兢兢地回答,「他們還會揍我的。」
「我要你自己去對付這些人。」她平淡地說道,「好,去吧。」
「我害怕。」我乞求道。
「走吧,不要理睬他們。」她告訴我。我走出家門,徑直沿人行道走去,心裡祈禱著──那群小流氓別再騷擾我。
然而,正當我走到幾乎和他們並排的時候,其中一個突然喊道:「看,還是那個黑小孩子。」
地痞們向我逼過來了。我感到心驚肉跳,馬上轉身狂奔起來。很快,我被追上了。他們把我搡倒在人行道上。我哭喊,懇求,用兩腳使勁蹬,但都無濟於事,沒逃脫被毆打的噩運。他們掠走了我手中的錢,扯住我的兩腿猛拽,朝我的臉上兇狠地抽扇。最後,我又是哭著走回家。
母親在門口遇見了我。
「他們打……打……打我。」我邊抽泣邊委屈地說,「他們搶……搶……走了錢。」我正要邁上台階,渴望著躲進「家」這個避難所。
「你不要進來。」母親陰沉著臉警告我。
我嚇得退回原地,瞪大了眼睛看著母親,心中無限委屈。「可他們一直追著打我。」我哭訴著。
「那你就給我站在該站的地方。」母親用嚇人的聲調說道,「今天晚上我非教你學會挺起腰板兒不可,要讓你學會怎樣保護自己。」說著,她走進屋裡,我只是戰戰兢兢地等著,不知道母親要做甚麼。
不一會兒,母親出來,拿出更多的錢和另一張買東西的清單,而且另一隻手拿著一根又長又重的木棒槌。「帶上這些錢和這張清單,還有這根木棒槌,」她說,「去,到商店把東西買來。」
我疑惑了──母親在教我打架──這是她以前從沒有做過的事。
「可是,我怕──」我囁嚅著。
「要是買不了東西,你就不要進這個家門。」母親冷冷地說。
「他們會欺負我,他們……」
「那你就呆在外面,不准回來!」
我憋足了力氣向台階上衝去,試著擠過母親,闖進屋裡。可隨即而來的,是臉頰上重重的一記耳光。我被抽到了大街上。我哭求著:「媽,求求您讓我明天再買吧!」
「不行!」她說,「現在就去。你要是空手回來,我非揍你不可。」
「砰」的一聲,母親關上了門,鎖上了保險扣。
那夥流氓就在我身後,隻身一人面對這陰森的街道,我驚駭地顫抖著。只有兩條路可走,一是回到家裡,或是遠離家門。
我攥著木棒,邊抽泣邊思索。如果我回到家裡,最終也躲不過被母親打一頓,而且自己絲毫不會對此做甚麼改變;然而,我要是走上街頭,去面對那些無賴,那麼至少可以獲得機會用木棒和他們較量較量,看到底誰輸誰贏。
我慢慢沿街走著,接近了那夥地痞,我捏緊了木棒,緊張得幾乎停止了呼吸。
我已經站在他們對面了。
「黑小子,又來啦。」他們狂吼濫笑著,很快把我圍住,其中一個正要抓我的手。
「我他媽宰了你們!」我從牙縫中擠出這樣一句話。隨著我的吼聲,手中的木棒早已使一個地痞的腦袋開了花。接著又是一棒,悶住了另一個流氓。
就這樣,我打倒了一個又一個,把剛才的怨恨和憤怒全部傾注在這根木棒上。我明白,只要我停歇一秒鐘,痞子們就會緩過勁來,所以我要把他們一個個打倒,不能讓他們有機會再爬起來。
我吶喊著,揮舞著,眼睛裡含滿了淚水。剛才所遭受的毆打,所受的屈辱,一幕幕又在腦子裡呈現。陣陣餘悸使我每掄動一次木棒都要用上全身每一分氣力。
挨過一頓猛擊,小流氓個個狂呼亂喊,抱頭鼠竄。有個地痞瞪大了眼睛看著發生的一切,一點兒也不相信這是剛才那個任他們肆意欺侮耍弄的黑小子。他們大概從來也沒看見過這樣的瘋狂憤怒。
我站在那兒喘息著、叫罵著;激他們上前來鬥。當發現小流氓們真的嚇破了膽時,我就急追過去。他們喊著、叫著飛跑進各自的家。
隨後出現在街道上的是那些地痞的父母們,他們是來嚇唬我的。是平生第一次吧,我衝著大人們高聲喊叫。我警告他們,如果要找我的麻煩,那我就讓他們嘗嘗我木棒的滋味。
最後,我終於走到商店,買了東西。
回家的路上,我仍緊握木棒,準備著再次用它保護自己。可是,這回連個流氓的影子都沒有碰上。
就是那天晚上,我贏得了在美國孟菲斯城的街道上行走的權利!